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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届淬剑诗歌奖十强作品展

  • 来源:本站原创
  • 时间:2020/11/20 17:43:55

诗坛90后十剑客作品展

(拼音排序)

贾假假、莱明、兰童、马小贵、祁十木、树弦、向晚、姚巍、张玛丽、朱春婷

贾假假诗4首

贾假假(-),男,本名贾昊橦。甘肃庄浪人。现居天津。

《定山术》

铺开一张山势地形图,和铺开一张

皱巴巴的,中国宣纸

没有什么区别

打开笔墨,不如对着镜子,一一解开衣冠

就这样,我异为安静的褪去

他的青衫

把一些草啊木啊,从身体里抽出

把乔木林还原成灌木丛

把关节阵痛的隶书,请到终南山

把秦朝的统治,放在偏远的昆仑

流放匈奴。添上牛羊,并让他们水草丰茂

再褪

拔开一层麦子后,我终于像

发现一窝蚂蚁一样。发现我的祖辈,他们

像一窝蚂蚁一样的

团结,勤劳,黝黑。啃食着

赤裸的地脉

吹开这些,可爱的缔造者

一张图的最后,还是没能找出

传说中的五指山

以一个莫须有的地名,在碎语里

存活

一张图的最后,不如看他

重新苍翠

看他,他蘸了手浓墨,一巴掌拍下来

说,定

桌子之上的河山晃了晃

这些东西,顺着祖宗的血迹

压在,我们体内

《病》

你说,石头就是这座荒山

生产的病

无论什么事物,久了就这样

越来越这样

说着。你从山中掏出一粒细碎的石子

就像捧出了关节

你看。柔软的,易碎的,卑微的,源头

好像爱过岁月的人才患有,骨质疏松

我们僵硬的

谈及脚趾的疼,争论某些标点该停憩在

生活的哪边

于是放弃了许多产自山阴的草药,我们捡起

一切

棱角旺盛的词语

“他妈的,去他妈的——”

喊一遍身体轻一遍,喊一遍就觉得谁

都像,久病的赤脚良医

《偷渡》

哥哥,是谁给你扎的红绳

好痛的绳结。快,快解开

你呀,用糯米做的肉身怎可涉水

怎可不惊扰水中的蜉蝣

夫子说。腊肉,红枣,蜂蜜,豆沙之物

皆能入药

足以缓和身体内部的淤结。却洇不住姊姊

啼哭的血

哥哥,此程。一入水,就成异乡之人

百万龙舟,全是缉拿你的追兵

路漫漫兮。今夜,就与人民作一回敌人

嘘!你隐去,菱形的骨头

我的哥哥,光着身子。仅用一叶菰箬,偷偷

荡进了汩罗江

《我用高兀的植物来表述爱情》

她说,平原适宜飞行。她

快乐的像只鸟,双手一伸,就消失

种山的人善于制造波折。我造桥,又引了山路

遇到大的裂口,只能用几十米高的云杉填平

翻过贺兰山,是几家黄泥屋子。种蒲公英,芨芨草

背处又撒了青苔。这里适宜居住

“请长得浅一点”。

我做完一天的生活

看着它们交配,生殖,交配,生殖

莱明诗4首

莱明(-),男,本名蒋来明。贵州贵阳人。四川大学博士在读。

《一日结束》

——给L

夜市街热闹起来。

搁下手中活,向人群中去,

探寻一张熟悉的脸。

但吸引我的是更多的小物件儿,

它们一定还吸引着别的什么人。

想到此,我并不难过,

得到的总比失去的多。

就像现在,我在街上闲荡,

成为他人的障碍或噪音。

但我不需要任何人原谅,

但我原谅所有人。

哦——

太矛盾了(古董贩说,真

亦是假,假亦是真)

我吹着口哨继续前行。

《农家日》

难得是这样的节日:一早醒来

雨,落在柚子树静谧的庭院

周遭湿漉漉的,一群小狗仔

趟过柔软的草垫,去了另一个

干净角落。而我无法来告诉你

我在做什么。寂静包围了我

甚至一无所有。像昨天晚上

我们围住碳火,又在火星中摘

彼此的手:亲近,却无法抵达

你说得对,我们该出来走走

看看生活的变化;鱼的价格

怎样,储存过冬的食物还够吗

长时间跋涉,我们确实消耗了

一部分精力,在这里,我们

疲惫地进入未来。仿佛过去

不曾发生;有人走了,有东西

落下了:空荡荡的位置,巨大

如冬天的屋檐。这南方僻静

的乡村别院,或许,这一天

早已到来;雨下着,远处小山

若隐若现。我把蔬菜搬进屋内

见你悠闲地独坐;炉火正旺

递来我俩新鲜的早餐,像你剥

红薯的手,闪耀:薄雾般震颤。

《抵达之美》

从高处到低处,从窗台到地板:

重力的加速度使镜子破裂成碎片。

一瞬间,它的世界颠倒、旋转,

在线条飞行的两端,是碎裂和完整。

现在,无数个边界自持,又相互敌对,

保护刚从整体之中逃离出来的部分。

数秒前它们还互为邻里,受制于

同一种力,或出于同一种欲望

——怀抱镜中人,或反射镜面之光。

很难想象,它更倾心于哪种状态:

是高度的完整性?还是零散的差异性?

它小心谨慎的世界,仅力学上一次小小的偏移

就改变了,

——朝向多和未知飞去。

碎片占领更宽阔的领域,相似又彼此独立。

锋利的边界就是此刻的律法,

光的每次抵达都像是贸然的僭越:

“从这里到那里,

从独一的我到众多分歧的你。”

于是我捡起碎片中的一片走到窗前——

面孔仍是镜中风暴,

我看见,不完整之中的完整。

《蛋壳包的夏天》

——致L

暮雨倾斜,热酒千斤重。你晃动着,

像船,采摘我身体上弯折、蓬松的海浪。

我们互致祝福,又减速行进了一会儿;

黄昏很美,没有人来打扰我们。

或者说,我们的旅程在一只精美的蛋壳里,

生活是限定的区域,别的东西都进不来。

像那些运载影子的鸟类,是小小雪山

系在栅栏上。我们相爱,树木向下生长。

兰童诗4首

兰童(-),男,本名韩帅帅。河南周口人。现居南京。

《板车之忆》

小时候,我曾见它

攻城略地,以麦草为旗;

阳光下,亦见它频频

抖羽。它的轮胎

是我的梦想之物

(单独卸下时,

我曾推着它满街跑)

但我更渴望把它举起来

远远地擎过头顶。

它是太祖和祖父的豪华战车。

而我至今无法将它举起,

我每每忆起时有垓下之叹。

《天问》

我曾见巢底新月如帆。在乡村

自家院落里,我们这群渊鱼

筑尧都,铺蓍草,提着龟甲

反复观瞧,然后轻唤:

“开门,开门。”或者一年终了

父亲忙着祭牲。而我仅剩垂首。

唱出一个“兮”字已很难了。

唇齿轻张,声音纤弱如微虫。

但微虫,你们飞,到地河天宫去

虽则我知三万敌雠枕戈待旦。

虽则我知四万同族无心解语。

《象棋》

“马走日,象走田。”木匠教我下棋时,

我也就十多岁,从此学会了一门技艺。

一直到现在,我也下不好,但我对木匠

充满了感激。我常去看他给原木刨光,

见它们迅速荣升为桌椅,橱柜,床头花。

这多么神奇啊。一如那些年的成长般莫名。

而木匠从未自制过一副象棋,虽然

有时缺子时,他会做一两个补需。

他从不浪费边角料,就像我们的生活。

后来我渐渐走进一片宿命的丛林

耳洞深处的嘤嘤总能准时响起:

“马走日,象走田。”——在我两难时。

《猫趣》

我幻想中的猫得有个人样儿,譬如

衣冠。是的,它需著青袍,拄竹杖

需期期艾艾读诗;黾黾勉勉逐鼠。

还需看透生死,于天光水波间

翩飞。但它最好哪儿都别去,

唯地板上嚼线团、绒毛,

玩分饰老鼠的变形记。

有时——不,就是此刻,你们瞧

这是它的绝技:镀银的白炽灯下

它扶正花翎,反复唱我的红脸儿。

马小贵组诗《阿勒屯之歌》

马小贵(-),男,本名马贵,回族。甘肃定西人。北京某高校在读。

1

阿勒屯,这是绝望。

这是绝望,盲目的情欲和海市蜃楼。

记忆如蜂鸣般恐惧,从世纪之岸

那些辉煌又玷污的夜晚,他听见

城市的潮涌,统治一个夏天的罪。

阿勒屯,这是边缘。

这是边缘,死一般的大海,胜过他

所到达的任何地方,胜过沙石中

人间车祸的血迹。而秘密繁殖在静脉里。

阿勒屯,一顶燃烧的草帽,

一个濒死于梅毒的男人,

一颗猩红的太阳闪耀村庄。

——野狗被看不见的饥饿折磨

正像时间花瓣,撕裂的灿烂肉身。

2

那一片河边的树林在焦躁中颤栗

他为这种恐惧感到着迷,因此走进它。

在那儿他看到灌木和苔藓,因年久而呈现

浓郁的忍耐,风在此消失

空气变得潮湿而不安。他走近

幽灵中观察一颗松树,沉思默想

在雕刻般凝固的树干中,那隐藏的

黑暗之根:一种近乎事物屈服的形式。

想起昔日疯狂相爱的时刻,像是暴饮暴食

不顾死活。想起由虚空组成的年轮

像是独断的疯狂延续在有限的气候里

这是植物也无法赦免的晚期风格

徒劳和懊悔迅速扩散,如松子遍地。

而浓雾在阿勒屯飘散好几个星期

3

一个灰暗的雨天,在他租住的房间里

澎湃的寂静与他的疯狂同时达到

巅峰时刻。在那烟熏般的水泥天花板上

布满无数的微型蝙蝠,发黑的死尸

彼此情人般亲密。他迷恋的目光

须臾不能转移:它们在静止中蠕动

象征恐惧,仿佛意识,坚持一种永恒的

倒挂姿态,好像随时

随时都会从此刻坠入闪耀的深渊之中。

这是一种蛊惑般的启示降临,他想

挣脱,但像颗石头无法动弹。他想知道

如何面对如何这古老而惊奇的事物

如何赞美,或是相信贫穷和孤独

4

如果帕尔哈提在阿勒屯那就好了

在赶集日,他带我闯入盛大的巴扎

浏览人间,金色的馕和随风飞扬的纱巾

吸引着我,像七彩的颜料飘在空中。

我们拐进一条小巷,为了寻找记忆

像两条游鱼,盲目地穿梭

一度因为歧途而争吵、冷漠。

经过荒废的古城区那零落的白杨树

往下走去,像是热情快要被耗尽。

而木卡姆此时奇迹般地响起,像是战斗

像是美酒,强烈地持续。那些老人离群

索居,圣徒一般,出现在沙丘或葡萄架下。

一些年轻人流浪在乌鲁木齐的餐厅和酒吧里

走在轰鸣的大街上,拍拍他们花帽上的尘土。

他们为此苦恼,同帕尔哈提一样

感到旋律褪色的遗憾

5

黄昏已经弥合犬牙交错的地平线

像是最后的天赋。在跌宕的晚风中

发光的浆果掉落在山楂树下。我像

一只初生的小鹿缓慢起身,走向小溪并

渴望交谈,开始信仰声音对世界的拯救。

山羊、鼹鼠、银鱼,我们这些渺小的

悲哀造物,在即将毁灭的空气里

在凉爽的薄暮中,慢慢游向天际——

在那儿,来自云端的召唤像鱼鳞般闪烁

波浪的飒飒声,身体像格瓦斯面包一样轻盈。

此刻天空空旷而洁净,平淡如证词

草莓般的讯息传播在夏日的空气里。

它的耗竭,它的邀约,它灿烂的罂粟花瓣

连同一轮隐现的新月,在痴迷中低哼

6

在我之前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比如,一个来自异乡男人厌倦了交谈

用整天的时间沐浴,漂向河流

观察风中白杨的高音,或者

造访回王府宅和盖斯的陵墓花园。

他想象,正如我想象他的想象:伊布拉欣

如何像缠绕生长的葡萄藤一样,出现在

寓言的必要之处,在那儿混合了光与尘埃

像他阅读诗歌,记住一些痛苦闪烁的句子。

他观察,透过窗棂发现树上新生的枝桠

几乎是为了放弃陈词滥调,从造句的行动中

获得拯救:痛苦的消解术,紫丁香,穆斯林

或无神论者,定居他乡还是退回内心。

词语泛着光泽,在月光洒落的白纸上

7

不可能再有那样一种款待,不可能

紫色苜蓿疯长,灵感如葡萄般闪烁。

我感到消逝、敞开的天空和舞蹈般的仪式。

日落之后,星际花丛像诺言一样珍惜。

鸣禽的歌声流动飘荡:一首

混合了轻鼾、蝉鸣和积雪的谣曲

波尔山羊正在忘情的交配之中。

在这空荡的农场里,我已放弃

对复数的热望,深知

爱或怜悯都会成为主的负担。

寂静低于八月的星云,在这个夏日的

夜晚走上山去,回望安睡的村庄,

我想起20世纪90年代的一个眼神

他曾只身来到,面对深深的黑暗

祁十木诗5首

祁十木(-),男,本名祁守仁,回族。甘肃临夏人。广西民族大学在读。

《字迹》

——纪念我的初中老师

大概是两点,夜灯中闪过一个身影

那是她,向新房子走去。

阴暗的新房子,刚涂上油漆,非常潮湿

像一朵肥皂泡,等待她迷路。

实际上,她是回去了,对,她回去了。

歪戴着帽子,一袭红裙,脚下是一双银色高跟鞋

笨重地走,像梦境重演,她确信此前看到过

诸如此类的场景,让她找到这里。

两只鸽子飞过,它们比中午更安静,

似乎夜里根本不该出笼。她抬头看着,

拿起手机又放下,要打给谁?母亲、丈夫、女儿,

另一个自己?在平行宇宙的某个角落,

同样拿起通讯工具。组合出一个同心圆,

她逐渐聚合成圆心,随即无限膨胀。

清晨有人抬起她的尸体,反复琢磨插入后脑的

生锈的钉子。工人伸手拔出它,

告别时,它们并不相识,他也从没见过她。

一年后,这家人住上新房子

相识或不识的人,来来往往走着

偶尔说起女主人的死:肯定有问题。

没人多踩一下那块地板,更不会想到地板下

凹凸不平的水泥地,女人刻下一行字:

“我们是蛆虫的食物”*。当然擅于易容术,

允许自己说出静止,从不发觉钉子会致死

会刻出她生命最后的一句话

*出自电影《死亡诗社》

《年的一天》

为了给死去多年的猫奔丧

我跑步路过这条街

雨天,道路湿滑

那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少年朝我招手:

他们已经知道他死了,

你应该明白,他太急于获得一些真实的

爱;或者放荡的理由。

说话的人躲在烤炉后面

在火光中,隐约可以看清他年轻的唇,

重复同样的一句话。他从不转动眼睛

把一切都告诉我,我想要知道

他活着,曾经做过什么。

这个少年扔下手中的烤串

走到一米外的椅子上,点燃劣质香烟

十秒过后,吐出一点点瘦弱的烟雾

“空中漂浮的不是天堂。你知道

你就不该回来”

一个伟大的结论诞生——

根本不存在牧羊的人

不存在矿山和森林。

我们锻造二十年的肉身,应当占领每一个少女

的眼睛,远离地面和飞翔。对吗?

我绕了一圈又一圈,对着他

写不出一句话。在我之前有太多的陌生人,

匆匆走过这条陌生的街

《少年事》

一只玻璃球滑到手里,他开始像

琥珀,钻到里面醒着,经过

许多年。高高被抛起的,一定刺眼

他挡住脸,我没看到悄然而逝的

小物件。动作逐渐僵硬,我说他

蹲下时,每一刻都成了待剪辑的胶片,

缺乏连续的理由。他的头发,凌乱,

像率先枯萎的花,急于结果。我们互相慰藉,

渡过光阴就是渡过十指相扣的温度

他牵着另一只风筝,天空愈发空旷

被吹着的我,有时消失,有时摇晃

在看到脚下的马路上,他朝前

迈出的脚步,从不停歇。但我们究竟有没有

在动?这令气氛瞬间严肃,凝成一块玻璃

掉到十几年前的那个下午

《小空间》

整个上午,我都站在屋外

观察那对匆匆翻书的情侣。我的身后,

工地上的电钻“哒哒哒”响着

我看见男孩崭新的白衬衫和女孩的指甲油

或是我六岁那年的夏天,开始的错误,

虚伪且冷漠。我迷路于撕扯中,

成长是一种疼痛。拒绝和任何人联系

女孩开了窗,递给我一本书,

他们一同走进我的神经。没有一扇门阻挡,

我穿墙而过。屋里,只有一个人

像幽灵一样飘荡。让我把书放到桌上,

用手触摸他,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童年的动画片传输过来。时间比空间更混乱,

令我们痛苦的一生,就是接受这样一本书

走进一间屋子

《叙事:献牲》

院子里,那只拴在树上多日的羊,

逐渐消瘦。人们饿着它,它也饿着自己,

寻求洁净。绳子绑着脖子,延伸到腿

一起绑了,等待刀子,

那条巨蟒一样的绳,生死都要缠着。

他在一旁洗手、洗刀子,渴望一切

干净,没有缓冲的过程,刀就放在了羊脖子上

用力一动,冬日暖阳就附在上面闪烁

白色的羊在白色的雪地上,急促抽搐

雪等待血,白中透红的颜色,像一个待嫁的少女

害羞的脸颊。已渡过漫长的凝固,每一刻都在融化,

每个地方都有属于他们的血,溅落、融合

归宿丝毫不能改变,意义却愈发明显

它抽搐了几下,后腿不停踢着雪

频率缓慢降低,直到静止

只剩细短的尾巴在剧烈颤抖,血水蔓延到此

染红它,血随之被扬了起来

这只羊像躺在手术台上一样,四蹄朝天,

余下的呼吸渴望被救,而灌进去的只有气体,

他的皮肤膨胀起来,羊皮、刀子、骨头、内脏的摩擦

清晰。肠子、肺、肝、蹄子,都遗落

在地面上,一个脚印,没有人踩得出

我们一生的忏悔和恐惧,用这只羊代替

导致我不敢看一眼,那张被褪下的羊皮

似乎要站起来,像我三天前丢了的新衣裳

树弦诗4首

树弦(-),男,本名吴勇,苗族。贵州石阡人。现居吉安。

《荒村纪事》

像废太子的宫殿呀。熬过了冬天肆无忌惮的侵略

迎来的春风绿不了满园萧瑟

王妃远嫁布衣,家仆重新做回牛马,连那些宠物

或逃跑,或病死,或回洞里修炼……

主子失意,高山未必有知音,流水处浪花淘洗古琴

这本与荒村八竿子也难打着,比如

帝王常感叹居庙堂之高难抵寻常之低

百姓则臆想锦衣玉食堆满了小小的梦境

燕子撞得头破血流亦乐不思蜀……

于四月的掌心里,沿着纹路行走的人

走丢,失散,改名,换姓。烟火旧痕

为蜘蛛老鼠以及不知名的动物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聚会于神龛前举行。没有繁文缛节,更没有名流

它们只顾着藏一把刀在餐桌下妄想一刀拼出一座帝国

它们不知道,神龛之上,无数双带血的眼睛

在看着自己的疆域被吞噬呀?春风破——

荒村,人去楼空,三十八座房子都在上演空城计

铜锁如树枝脆弱,何须破门而入?

一阵生锈的春风足矣,每打开门像击破一座城池

当三十八座房子的门被次第打开

远比下十八次地狱更煎熬,不仅

春天的帝王没有在三千佳丽怀里笑若桃花

且看到赤裸裸的人站在时代的刀刃上如履薄冰

且瞧见一大撮人,添着背上的糖衣拆毁来时路上的记号

一缕缕斜阳拔出锋利的宝剑向黑夜擂响牛皮战鼓

连月亮也沾满了灵魂溅出的血液

《荡子外传》

他被装进了狭窄的空间里,灯光幽暗

这么多年了,在内心养虎、养豹

远不如养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更能安慰自己

他蜷缩于床上,将一台播放器安装在

午夜敏感的神经末梢上,年轻时,总按快进键

仿佛一定要有光年速度快才不枉此生

此刻他只想拽住后退键,像爱上一根还魂稻草

还原来时路上,那些被忽略的细节:

路过河流,瞻仰寺庙,攀登高峰,涉足低谷

以及厨房里的蔬菜、瓜果、鸡蛋壳……

老泪未必纵横,他翻阅年岁日记回忆颠沛流离

月光渐渐转进屋内一支烟难以拯救崩溃的时光

他努力回忆自己,前世太虚无缥缈;

今生糊涂事过多。夜不说话,月光若哑巴

一阵阵风亲身历险打破格子窗轻薄窗花

影子坠落在凹凸不平的地上

他猛然坐起来像鬼魅附身,瞬间,一切皆明

他首先想到:田飞龙,男,苗族,小学文化

贵州省石阡县中坝镇XX村看牛坪人。

他想到的第一个人,不是父母

不是出生入死的难兄难弟,廖小燕——

这其貌不扬却深谙于生活的女子,就是上帝

遣派给他的天使情人,也是给他安置的地狱使者

这恰恰吻合一朵玫瑰花,赐予火焰的激情

也给予暗藏的危机。为此他将省略前三十年

三十一岁遇到廖小燕,为了她

他甘愿族谱除名,被赶出家门,破鞋廖小燕

背井离乡——在九十年代的惠东

他们幻想用另一种方式证明爱情就是生死与共

他做职业偷贼,像壁虎爬在小巷深处的墙壁;

廖小燕尽量暴露隐私部位于小巷,像猪肉

挂在月亮上。一年,两年,五年,生活转弯于

他开始吸毒,越来越深的瘾,让他铤而走险做家贼

廖小燕在拳脚加身里心灰意冷,活着就得吃饭

一个四川籍民工握住她的乳房,逼红脸

开出丰衣足食的饭票,一拍即合夜色就吞噬了廖小燕

他还蒙虚拟的鼓里,还想一如既往,推开房门

像一头猛兽般扑在廖小燕身上品咂快感,他扑空了

时髦的被褥激怒了饥饿

“廖小燕,廖小燕,你他娘的死哪去了?”

他喊,喊破了出租屋,喊碎了六年的太阳。

他戴着墨镜坐在车尾手摸着毒品,忐忑地熬着

在江口汽车站把他诱入一条死胡同的是军犬

滚出监狱时,白驹过隙,十年弹指一挥间

四十多岁,江湖已是一瓶毒酒,或白绫

他还是回到了没有江湖的看牛坪,耕田种地

他理清了过往,长舒一口气,狠狠吸烟

像当初咬住廖小燕的乳头。夜色给他盖上厚厚的被子

——“如果没有这个女人,我会怎么样呢?”

《悲凉叹,或曰听老先生讲故事》

某日,我向外村里年老的人打听过往云烟

石榴树下,一个满面胡须的老先生吧嗒吐抽烟

狠敲响烟斗,慢慢悠悠的说:

什么过往云烟哦,不就是人间烟火尚未

熏死人,或没让你彻底背起黑锅

你估计听过曹操七十二坟茔,我们这里

却有一百二十疑坟的传说成氏家族

有人看尽长安花。鸡犬升天的族人

知府大人也得敬香来,鼎盛时

成氏良田千亩,沃土无边;深宅大院内

五十家丁于黎明时分忙忙碌碌到深夜

后来呀——再骄傲的家族也赶不上党派斗争的速度

烂摊子迫使老皇帝于谗言里批下圣旨

逮捕几只羊羔喂饥肠辘辘的胜利者

成氏显然就是最容易扑杀的羊羔。于是

一颗头颅昭告天下,找不到路回家的肉身

既垫不高皇权,又不能抵御外敌——

抛于荒郊野外聆听鬼哭狼嚎吧,聆听

野草伸直腰杆的拔节声。他的骨头

先是被王侯踩弯继而被野狗饕鬄

消息从京城抵达蛮荒之隅,族人痛心疾首

遂用面粉塑其身,寿衣驱其寒;聘能金银师傅赶制

一颗金灿灿金头安置于面身之上。随后

成氏祠堂每天有两幅棺材抬出门

哭丧的、送丧的、抬丧的、阴阳师……

如出一辙,整整六十天,乌鸦才栖息于枝头

草木荣枯,江山移姓,大水冲了龙王庙

多少族人为了莺歌燕舞割掉祖训挖开祖坟

多少人在月光下用洛阳铲寻找金头?

一百二十座坟却始终恪守主人的秘密

哪些草木疯长啊,一簇高过一簇,像今生高过前缘

却矮过谶语。老先生,低头悲叹!

仿佛被人间烟火卡住喉咙,背了黑锅

《雨夜贴》

雨不猛烈如虎,只是因为黑夜渲染

经过文人醉酒的毛笔蘸着雷声狂草出雨夜贴

吓坏了鼠辈。不知名的虫儿牵引出轶事

像一把刀插在不眠者的胸口,却谎称往事不堪回首

雨水顺着屋檐落下,滴答声,年年复月月,

不走音,不跑调。我翻开《理想国》

让柏拉图的对话从纸张蔓延到房间里

让一切见鬼去吧,终究得活命!

推开窗,伸出手接雨水于指间漏过

一个被上帝忘记的人在风里雨里流浪过

恍如一粒沙,轻似鸿毛。迷途知返于骨髓炎,

像一只羊羔走在黄昏,又踏进这雨夜

蒋捷兄,可愿意再听一次雨?

我独居坝镇,高山流水断,把黑夜唤为知音

我把浪漫主义装在眼睛里数烟蒂

而不是把一台录像机装在脑海,在昨天与今天之间

鏖战。仿佛不耗死自己,就无法证明

这十几年的书不是白读的。

向晚诗5首

向晚(-),男,本名李唯伟。安徽亳州人。

《昨日》

早上醒来,屋外的汽笛声还在

摇晃着卷烟的语气

感觉淡了

它应属于昨晚。甚至桌上

的那张——

摊开的报纸,也应是昨晚翻阅

但昨晚的闹铃到了早上

就皱了。起身后

你仍忘不掉临睡前的那一副牌

张张都像真理的大风举手投足间的侵略

以致你毛发

今日骤长。先于樱花

落于坟茔

最好,你也先死于一处

这样你昨日的罪恶感便能一笔勾销

《今日大雪》

你应谦卑的面对自己的卑微,像一片树叶

落下时就应摆出一个

其言也善的姿势,如同你的虚度

在此时悔恨,你半生追寻真理——

无果。像某公园角落里

的荒草,潦草而身怀痼疾(半生

都过着重复的

颠倒的生活)像重金属的胃

此时你看到镜中——你的眼神多么无辜

如同南山的梅花落了又落

你半生在此时

念及像海一般的生活,念及

今日大雪,宜食橘子

在你小心翼翼地剥开传统思想于现实的纬度时

《恐惧于未知事物》

马路上的黑暗一再空旷,你的恐惧

像你眼中闪烁的湖水,几乎

就要满溢而出

又像内心按耐不住的呐喊的炮火

压向未来

而你始终敞开胸怀,接受这

一切的未知事物

比如,潜意识中的蔷薇

与冷暖搏斗

抑郁的铁锚让厨房生出烟火

而生活,则像一个

更大的欺骗与隐瞒铺在脚下

它一点点榨干——

你的目光:一条比你更骨瘦如柴的路

《大醉》

比如此时,你坐在疲惫的地方

看雾霾中的一朵蔷薇

蔓延,蔓延成焦虑的荒草

而更多的时候

你都在独饮,品尝自己

与生活的距离。好像所有的悲喜

都连着一个更大的静

好像所有的痛都在你的酒杯里翱翔

去年你有太多痛苦

像众多蹲下的角落中——唯一

隐忍的一个。那个没日没夜的人

正敲击着大醉的酒杯:一种接近流亡的漂泊

《逃离书》

尤其是此刻,你最想去南山

看或将落下的梅花

或者在旧亭念及一生易碎的事,或者冷

你想逃离,你不想解释你的一天

路过的那些地方,有哪些花草

尚有温度

有哪些长椅此时正在等待一场缺席

只有一些角落

给了一些落下的叶子,给了一些

在梦里渡船的人(仿佛现实

已被跪下的角落中伤)

而你为了一些物质生活已经被阴沟里的水盯上

像枯冷的叶子落进现实,以致你坐下

凝视窗外倒涌的人群

就觉得像是迎面扑来的重金属的胃

姚巍诗4首

姚巍(-),男,山东泰安人。西南交通大学在读。

《老街区》

他们之中有几个秃头,许多胖子

缺少瘦高个和没结扎过的女人。

在年轻的时代,他们大都也年轻过。多巴胺与夏夜

使他们都曾渴望过一条裙子,或者不止一条

渴望权力,热衷于游戏、八角帽

和来自假象敌的血,使用红色虚构的口号。

他们偶尔激烈而时常乏味

在更多的场合,他们只是生活

是群架中最不起眼的部分。

站在革命广场外的草坪上,一群虚胖的混混

肆意击打衰变的猫,在概率论里

起飞,裹挟周身的泥泞——绝大部分人

就这样消失在迎面而来的水中。

你所见到的他们并不是极地馆的海豚

来自幸存者的峡湾。种种衰老

使这些中年人近似长久未洗的袜子

泡在水盆,拥有淤泥的味道。却依然习惯

把时间消磨在激情中——每晚在路边聚会

成为老街区弥漫的麻将、马扎,成为灰白的噪音。

赌钱,一块两块,他们不敢拿出更多

组合。不敢再转身,抵达铁栏杆的对面

直面快车道曲折爬动的灯火

直面眼泪

无声而恶意的揣测。

《无法说明的事》

你,会拆柴油机么?会讲笑话么?

我听到,你的口袋里硬币的声音。

那边,中学的小卖部,冰糕

并不好吃,尤其是没有榛果的那种。

在夏天,你要适应那些

比你更凉的东西。

所以,先学会用一只腿走路吧

街道里满载着叶子和

潮湿的方言。小心跌倒,小心食人鱼

他们咀嚼陌生的名字。

你要请他们喝啤酒,穿上

潜水衣,窥测在他们

心底寄居的螃蟹。

回去的时候,要记得拉下卷帘门,

计程车最好来双份,不要辣椒。

深夜里酒吧拥挤,一把吉他风流,

而你只会吹口琴,并非他们说的

三好学生。若是想要姑娘,

就要学得主动,换上鲜亮的衣服

和理想,用一生去欺骗她,带上她

穿过卧室和餐厅。

不要再尝试定格空中的鸽群了,你

要做的只是,拿起锤子和扳手,

一点点的向下,深入酒精,像是

深入一个过于空旷的秘密

有时候需要火花,而更多的夜晚

只要你支起耳朵。

听听水声,击打在碗筷上

并喜欢上,那些无害的花儿。

《三月已去》

三月已去,没有连绵的雨天

蝉褪去它仅剩的壳

虫鸣,干扰英语书上入眠的午后

干扰你过度损耗的听力

窗外,迷彩的施工队和水泥车

已开始填充草坪的中心。

你生锈的胃也被缓慢搅痛

午饭重回身体的温度,梦境深处

潮湿粘连米粒

再不会有割草机从我们头顶驶过了

置身事外,夏天独自发育,肿胀

遵循陈旧的预言。你

却一再滑落旧日记的湖心

寻找一种落水的姿势

坠入幻觉的泳池

生活,它周转自如的阴影

《秋千》

那里没有秋千,

我是指在我的童年。

在黄金的年龄,这里

是煤渣的跑道,和尖锐的

铁皮滑梯,

我们腹部接触的

掉漆的单杠。

而你,是第一个在水里哭泣的人。

之后,我们是不孤独的牧童

曾很轻易的向下

如此进入一条鱼的身体。

从一个名字到另一个

潮湿中溶化的

垃圾桶。鱼骨头,猫

正在叼去。

迄今为止,我们仍会

因为一些小事改变。

比如说空气的质量和排座次序

而我,也会依然赦免你的呕吐——

你从没成为过鸽子,

你再没变成过甲虫。

张玛丽诗5首

张玛丽(-),女,本名张莹。山东淄博人。上海交通大学在读。

《在临海镇》

——给Y

有过这样的时刻

鱼一批一批死去,饲养的时间吃住缸壁

又一次来了,救生圈沉溺岁月底层

不能更深了

此后,我们每一次相聚

都是长长的叙旧

电话铃咬醒垂下的双眼皮

破裂,从霓虹灯根部升腾

你挥手,低眉

掌灯仔细对照壁画的纹路

多里尼式圆柱有四百八十根

白瓷盘扭动着冲印,启蒙与证据

就在附近了

卜卦,掷茭

骨骼新长一节

《大众浴室的女搓澡工》

假山西面的小池塘干了,冬天水缺得紧,连

夕阳都瑟缩干瘪着,石榴树钻不出新的

枝桠。零星几个吃过晚饭的居民,挎着塑料篮子蒙在

帽子底下,掀开大众浴室的门帘,那是

女搓澡工穿着雨鞋,坦着上半身

来来回回,弯腰,擎着手关节,搓动

我盯着她看,雾气更显她白得光滑,但她,不是我的亲人

劳动没能让她直立起来

夜深了,即使是在白天

也不再有人去假山西面的小池塘,捞鱼和溜冰

《美梦》

没有酸朽的谣言与炫耀

干干净净的

那神奇的一次

卵石蒸红扇贝吞吐城墙的碎屑

十字纹星象行将重合地貌,试图勾勒

每一步的道德禁忌与规范

从形状归纳成符号,定律公式成为泄露天机的渊薮

秩序搭建起帐篷,爱祭的人群在卡弗广场呼吸

仿佛黄昏孑然在风里暗去

从容的经验是约束精准的谬误

教导后辈顺从斗转星移

和引人嗤笑的家乡习俗,如约而至的

和平年代里,只有

公园的棋手们杀得正酣

《夜里我们就变成雕塑》

尤其是在夜里

我和王凤鸣、王梦甜、黄晓舟,还有王冬雪

做完今天的数学题就去爬树、挖蚯蚓,排练元旦晚会的话剧节目

奶奶还在客厅给我缝制今年新的厚棉袄

灵敏的缝纫机,振翅,把美妙的夜光都缝进去

如果是夏天,就有二楼窗外的香樟树和不耐烦的蝉鸣

尤其是在夜里

还是那个高个子的男孩子

在楼下等我,后来我们靠得很近

见识狂喜的花开,也在褐色的刺痛中

我模仿他的名字喊自己,张玛丽

如果夜还可以更久

台湾岛炽热、短暂、渺远而丰富

有我的两个台湾室友

名字都很好听

一个是林丹枫,一个叫颜良如

《长信》

你知道我给一个男人写长信

他有时在北方

我肯定这世上有一条路停着他那辆切诺基

很老,又很整齐

曾搭载我和一只黄腹树莺

一会儿很热,一会儿很凉

我尝试在远远的地方存在

在这两次,轻轻的崩塌之间

不断撕扯出新的

金色的

惊讶

踪迹无循的时候

我肯定这世上有一条路停着他那辆切诺基

松散的可疑点落在雪后的树枝上

很晚了,他的周身也活在这流动的风中

撬开一只贝类攫取一线光明

偶尔夜怜悯我低垂的眼皮

从窗缝中挤进来,躺在我的床畔

饮下我高贵的颈部,我们一起注视

秋天的灯光开始变得暗沉,或许是

杏花慢吞吞地褪尽颜色,像扔掉一只拖鞋

我这时对词语的选用便格外较真,是因为

你曾仔细将一枚耳钉钩在我空洞的声音中

让我忌讳不具体的音信,那如同被尊严泅湿的地址

你知道我给一个男人写长信

他有时在南方

朱春婷诗4首

朱春婷(-),女,网名八戒。上海人。女上海诗群发起人。

《快活林序》一

“太阳升得很高,围着红兜的小孩儿正在塘边垂钓。

茫茫的水雾飘过来,莲花中心停着一对红蓝相间的蜻蜓。”

快活林这一带,碳木是生活的必需品。

人们用它生火、书写、上妆。

谁拥有足够多的碳木,谁就拥有享用不尽的平安喜乐。

开采碳木的广场由一些幸运儿擎着箭常年驻守。

这些人行踪飘忽,面目游移。

大家坚信,幸运儿是最强大的,

他们会使得天网恢恢。

每当感到窒息、压抑不堪,

我就幻想自己是在“体验生活”,

而非“在生活”。

我笔下的快活林是真的,而我是假的

我的痛苦或幸福是林子里一朵茫茫行走的花菇。

抑或一只枯槁的苹果。死神将它从高枝吹下,

砸坏树下不少珍果。

我死了,就把快活林整个打包,

塞进《猫眼》桂树下的溶洞里。

人都是要死的。苹果隆隆滚动起来,

好莱坞史诗般恢弘的回响。

它成了站在高点唯一审视行动的人。

《快活林序》二

当我同我的真火在一起,

世界变得不再那么神秘。

它有一个边界模糊的通道可以去。

方向是孤零零的白线,但不会觉得冷。

我对孤零零的触感,再次产生前所未有的满意。

同路人,脸,全都埋没叶子或投影里。

路灯的牙齿昏黄,它们是跳跃的欲望之真火。

“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

对着灯光,我数得出一片枯叶的毛孔。

随意抽走稿纸其中两页,

在上交书稿的前夜。没有被发现。

我跳跃着一脚踩住一粒甲虫。也没有被发现。

“嘤——”地一声,它化作一泡清水,

同所有活物一样朝四边溜走。

“五十八、五十七、五十六。”

这恰好和上个路口等待红灯的长度齐声。

“永远不要对一个孩子的话认真,

除非你想累死自己。”

《猫眼》

猫眼女人再也没来找过我。

那是一个睡思昏沉的下午,

隔壁房间桌椅大响,

封箱带撕拉了两柱香的时间。

她在三周后的一场暴雨中搬走。

电闪雷鸣。窗下我种着桂树全军覆没。

加起来整整几百年的寿命呐,

就这样一夜间全军覆没。

是否那晚所做的事情后悔?

反而我倒是更常想:

这样一个绿瞳仁的女人,

这样圆的月亮下敲我的门,

到底,她想要得到什么?

小时候,母亲曾在我耳畔

反复叮咛:“要小心——

那些瞳孔会变色的女人,

她们懂得巫蛊。”

说这话时,温度总是极好,

总有阳光从云块中漏出来,

射进母亲深栗发紫的眼乌。

一块石头投入湖泊,

幽谷荡漾出一片

温柔的琥珀色光泽。

因此我始终也没学会分辨

女人的瞳孔是否在变色。

不过那日开门的刹那,

右手的小指竟探进了长箫的细孔。

无论面前这人的瞳孔是否变色,

我暗自确定,今夜都可以放肆一回。

让这送上门来的绿火苗,

将这一地的雪片烧上一烧。

取好歹一宿的暖罢。

《桌上的牛奶盒空了》

桌上的牛奶盒空了

厨房里水滴声静止

我端起镜子

一本书挡在我和世界之间

耳朵搜寻声音

双手捕捉河流

局促的梦里,沉默之鹰

掠过昼与夜的交界

春天是活的,而每一次爱

都像一场盛大的重逢

一千零一扇窗子在清晨苏醒

一千零一朵缺口盛开

幸福无色无味

老房子墙上不断萎缩的斑点

你已看不见它

年轻的房客

我亲爱的丈夫正在长成

特别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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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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